
[法] 让·鲍德里亚著,刘成富、全志钢译
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
导言
中国对于“消费社会”的理解,大概率是以鲍德里亚的《消费社会》作为启蒙的,我也不例外,在2018年左右初次阅读了此书(链接在这里),但很明显的是,生活经验与学术水平的不足,导致我没能很全面的了解这本书,使得我对鲍德里亚的消费概念体系停留在了“符号消费”。但,当2022年的我,在文献综述的需要之下重新阅读了此书,才知道鲍德里亚的消费概念体系的大背景其实比我们预想的复杂。而因此,我们,作为一名中国的学术参与者,也不能随意使用拿来主义的心态,将一个异域的理论直接套用在中国的社会生活当中。
鲍德里亚撰写此书的背景,大致有如下几个:
1-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之间的争夺——这点应该是大部分中国阅读者都已经有所了解的背景——现代主义以政权的集中程度以及商业资本的寡头程度为特征,虽然提升了效率,但是也使得民众(消费者)的生活均质化,使得民众的生活选择被局限了很多,人的生存价值遭受了严重的拷问;
2-上文的背景为本书的其他思考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业生产过剩,使得对于消费者的关照开始重视,也即1950s之后的“消费社会”(主要指美国),在此期间,大众传媒(广播电视)、销售行业、信用支付系统的相应发展,为生产过剩的产品的进一步“流转”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通过结合上述影响因素,商品开始逐步以品牌化、个性化的方式重新塑造消费者对于商品的认知,并且商品开始出现了一种用来展示“生活风格”的特性;
3-凡勃仑的“炫耀性休闲、消费”概念体系,强调从经济行为的社会文化层面进行关照,鲍德里亚也受到了这一点的影响,使用了“耗费”、符号学等概念,并关照到了消费与社会集体之间的关系,认为消费一定程度瓦解了原有的社会集体,并促成了个体化生活风格的新形成;
4-消费被纳入讨论范围,与欧美国家在20c中期后的福利国家制度建立有一定关系,该制度强调通过再分配的方式促成社会公平,但这种方式一定程度弱化了民众的自主劳动能力,受到资助的民众借由市场化的消费,获得了在消费场域面前的“平等”,但其背后却又以金钱作为统一衡量购买力的标准,其实是另一种不平等,鲍德里亚借此探讨了各种社会服务进行市场化后,国家经济数字增长与民众生活水平(or社会发展程度?)之间的关系;
借此,鲍德里亚反思,这种以个体化生活风格为特征的“消费”,是否真的具有个性化的特征?鲍德里亚持否定的观点。从消费者行为、喜好分析的角度来说,由于消费者的个性化诉求往往是在具有风格化特征的商品产出之后所浮现的,鲍德里亚认为现代工业体系强大的还原论消费者行为喜好分析及营销手段,促成了消费者接受了所谓的“个性化”,但其背后仍是以寡头为特征的商业资本。由此,鲍德里亚认为,消费者仍然是被商业资本所操控的一群“傻子”。除此以外,由于受到凡勃仑的理论影响,鲍德里亚也关照到消费与社会集体展示的关系,认为消费者所谓的“个性化”仍然是一种存在歧视性划分意涵的存在,并不是消费者“自发产生”。除此以外,原本以社会集体作为群体划分体系,已经逐渐瓦解,并让位于以商业资本所生产的“物”为特征的的新的群体划分方式——这使得民众通过社会群体进行反抗的能力变弱了,并且其“社会资本”(帕特南的概念,见《独自打保龄》)也逐渐丧失,成为了一种以临时性聚生方式为特征的“趣缘群体”,与之相对的则是政府及资本的愈加集中化。
鲍德里亚受到斯特劳斯的结构主义,以及符号学(或许是索绪尔)的理论影响较深,“符号消费”就是一个明证。这个概念强调将物品的基本功能价值与内涵价值进行分开讨论,并试图将工业生产的“效率”概念(也可以说是“耗费”,是一种类似于新教伦理的概念)直接用来分析消费者与其相应的物品的“内涵价值”,再结合当时消费社会概念的初步盛行,那么鲍德里亚自然也就不难得出对于消费的一种“否定性”的观念了。
我们承认,鲍德里亚所述的消费,确实是消费社会的一个很重要的特征,而这种特征也促成了金钱的进一步流动。然而,正如部分学者(吴金海)所言,鲍德里亚的分析思路大致还是以“生产本位主义”(or“生产者主权论”)为特点的,对于“非效率性消费”的关照并不足够。而对于后者这种以时间耗费特征的消费,不论是受众、消费特点都和一般意义的“符号消费”有诸多不同之处,这也是我们需要注意的。而如果借此,将中国的消费者行为扣上一顶大帽子,我们认为,这可能恰恰是其关照现实能力的巨大缺陷所致。
书目大致结构
主要聚焦于第一、第二章。
| 章节 | part | 主要论点 |
|---|---|---|
| 第一章-物的形式与礼拜形式(似乎就是拜物教的说辞,但不是“商品拜物教”,用的还是“物”的概念) | 丰盛:丰盛与全套商品、杂货店、帕尔利二号; | 商品-丰盛与全系列、模拟自然、隔断符号的能指所指,符号背后的体验与想象;消费场所-一致性、可预测性的消费行为,与最短的下单流程; |
| 消费的神奇地位、货船的神话、灾难的完美诱惑; | 媒介-制造统一的想象共同体,一种统一的消费理念与背后的共同体意识;日常生活与想象生活-社会道德压力与技术帮助下的简单愉悦的促进(但这并不是技术本身能解决的问题,更多的还是要看人自己); | |
| 增长的恶性循环:集体开支与重新分配、危害、增长的计算或国民生产总值的神话、浪费、 | 公权力的财富再分配客观促进了商业领域的进一步分化,这并不是真正的平等;经济的增长以个体化为载体,却也将“负外部性”纳入“消费”的指标当中,是不是一种本末倒置?经济发展的流动性与不安全感同时并行;数字增长的经济神话;浪费与“垃圾箱社会学”的结合,是指人们抛弃了的东西,而不是“超出量和质的东西”,这是两个概念;满足生存需求之后,为了追求“生活”而选择“消耗”,这是实现路径的单一性的问题(但大众消费社会就是这样的,不过,在消费社会逐渐往小众化、个性化的方向发展的时候,或许实现路径也变得多样化了,这是一种趋势);耗费的心理诉求与稀有作为一种社会声望的矛盾结合——这种耗费不相似于以往的共同体团结耗费,而是一种以个人过分流动而随意无道德责任的浪费,并且驱除其时间价值,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是生活在物质丰厚的世界当中,但这只是一种虚妄; | |
| 第二章 消费理论 | 消费的社会逻辑-福利的平等意识、工业体系与贫困、新的分离、等级机构、拯救的一面、区分与物质增长的社会、旧石器时代或最初的丰盛社会 | 福利作为一种图腾与个人主义、平等联系在一起,超乎某种实质(既定)现状的“想象”(不过确实,消费社会给消费者带来的主体性是相比公民权利更为震撼的,当然,公民权利是一种变革性的改进),需求和满足前的人人平等,交换方式前的不平等;通过丰富(做大蛋糕)来解决(福利国家&消费社会),形式上解决了,但是实质上仍然是不平衡的——“多余”的材料没有转移到真正需要的人们,而消费社会or福利国家的发展就是依靠不平等发展起来的;社会并不完全“物质丰盛”or“物质匮乏”,而是两者并存,因为阶层确实存在,效率与剩余价值的追求都促使了两者在不同阶层的同一时刻存在着;但是,增长的社会来源于能够维持物质丰盛(Abondance)和福利(Bien-Etre)神话的平等民主原则与维系特权和统治秩序的根本必要性之间的一种妥协;金钱总是转化为等级、权力和文化特权,但其并不再起着决定性作用;为了保持工业体系的运转,再分配制度作为一种手段被应用,最终以丰盛和消费替代了剥削和战争;与生自来的拥有(自然、空间、新鲜空气、宁静)被纳入生产体系后,间接成为一种需要依靠金钱来衡量的商品;物的两种分析方式——一种是基于符号学的聚焦于物的分析,另一种是将其看做社会分类和区分过程的象征分析;由于需求与社会区分的标准是相对的,因此这种状态一直处于进行当中,不会停止,使得生产力与狂热的消费性差距越来越大;由于以往的经济学只强调从增长和财富的收入增加来讨论消费的新方向,而不考虑社会关系以及作为符号区分的工具带来的效果——前面一种观念暗含着一种假设,就是越挣钱-越想满足欲望,越要越好的,这成为一个无底洞;经济增长创造了财富,也激发了(区分)的需求;生产增长(有限)-“区分”(一种中间变量,key:“与他人比较”,“心理的贫困化&匮乏”)-需求增长(无限)(key:“感觉”);物质增长与物质丰富社会的内部逻辑是对立的(但是这一点我看不太懂),增长不是民主,丰盛与歧视有关,它怎么会起到纠正它的作用呢?(这个点说明了两者之间的关系,可以继续看一下是什么意思);原始社会良好发展的标志是,睡觉好,自然资源丰富,倡导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而生产本位的工业社会良好发展的标志是:需求永远不被满足、焦虑、竞争;(帕累托法则,长尾理论,这个可以说明一种新的消费特征的出现,以及新的消费时代的到来); |
| 一种消费理论-人类经济学的解剖、物品的变化——需求的变化、对享受的否认、一种结构分析?、娱乐系统or先感受之束缚、作为新生产力象征和控制的消费、自我消费 | 一种人类经济学的经典演说——一个人(天然?)具有需求,需求促使他走向给予他自己满足的事物,因为人永远无法得到满足,因此同样的故事便能无限制地重新出现;需求的假设有三种立场——a,马歇尔认为需求是相互依附的,而且是理性的,b,加尔布雷思认为,选择是坚信的结果,c,热尔瓦其认为,需求是相互依附的,它从学习(再加上理性的考虑)中产生;经济学试图用理性人的视角来认为个人是自由的;里斯曼的“标准组件”及统计学指标(类似于衡量中国发展阶段的“三大件”、“x大件”等),在统计学上可以归类,但是岂背后的一种“一致性的理想”并不能用来衡量人们的真实生活;这两个派别的视角将消费个体分裂成两种理想类型,最终促成了研究是为了对两个学派的理论进行完善,而忽视了消费者的真实存在;加尔布雷斯的生产本位观念;“需求体系”是一个理想的结构化知识系统,当然是由“生产体系”创造出来的,但“需求”本身并不是“生产体系or生产”创造出来的,因为确实有一些需求是本身就存在的,要么是受社会文化因素影响,要么是自身的本能,两者是同时存在的;新教徒的伦理,一方面促成了某些消费、需求的强制性与无限性,另一方面,又在生产本位主义的工业时代,从生产的那一侧来通过新教伦理的方式将消费者的需求都以还原论的方式呈现出来,可预测了;以往的理性人分析,将人们对于物品的需求停留于“基本需求”的理性视角,而没有注意到内涵需求,在后者,物品只有符号价值——就比如歇斯底里的症状与其实际符号并不是一一对应的,而基于后者的需求则是不会具有确定性的;由此产生了两种法则的区分:物品法则(理性需求价值)与符号法则(交换、沟通、价值分配等社会性功能);斯特劳斯的结构主义的视角一方面结合了符号学的特征,另一方面又注意到了涂尔干的社会与集体、族群之间的关系,自然就将鲍德里亚引向了集体欢腾的视角;消费的时间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鲍德里亚集中讨论的符号消费是基于物品的一次性消费,这样的话,更新、社会、炫耀、享受都是很容易得到的,而没有放在一个长时间段内去考量,显然是有失偏颇;用“娱乐道德”这个视角,把消费者假想为是一种无时无刻不在追求快乐的傻子,生怕错过了什么,因此并不能形成“品味”或什么特殊爱好,而是一种类似于新教伦理般号召自己“马上快乐”的简单傻子;从信用作为支付手段入手,说明这给人们制造一种虚假的消费平等的假象,实则是一种精神驯化,促成了工业体系的可预测性——因此鲍德里亚认为,19c的生产驯化准移到了20c的消费驯化(媒介、营销方式、物品的符号价值、信用机制);现代消费的两个功能:1-现代的平权神话的满足,2-对现代生产体系的一种客观适应的无奈;政府视角下的个人消费是一种奶头乐,反而加强了统治并且减弱了社会资本(这本来就是如此,然后就要因此反对消费吗?并不是);劳动者-储蓄者-消费者的三重个体角色,消费者的角色愈加重要了;消费社会下,个体被彰显,社会集体意识被消解,而国家的集体约束则承担了社会集体意识的原有功能——对个体来说,消费是一种自由平权的场域,对国家而言,消费是一种更强大的统治形式;消费个人主位,既代表着原有的社会共同体的瓦解,也代表了一种新的形式“聚生”、“趣缘群体”的兴起,这不能按照原来的“共同体”的形式来去介入讨论;个人的消费与物进行结合,被看作是一种“自我封闭”(符号消费),其背离了鲍德里亚的那种对于社会共同体的涂尔干式的想象;认为人与物的这种自我封闭,背后是外部的生产系统单独构建的,那么鲍德里亚就根本上否定了人在创制与物的情感的可能性,自然就是把消费者当成傻子; | |
| 个性化或最小的边缘差异(p.p.d.m.)-成为或不成为我们自己、差异的工业化生产、消费变体、区别或类同?、编码和革命、结构范例、男性范例和女性范例、 | 个性化被鲍德里亚看来,是使用了还原论的思路将消费者的所有喜好及行为进行量化、预测、确定化(并且所谓的个性化,被鲍德里亚看来是一种人们为了区别、边缘、组合而产生的一种形式,其根本并不是“个性”,而是为了“区别”,但人有很多认识自己的方式,有一种就是在他人的对比当中认识自我,虽然这种方法有时候会受到争议,但其的确发生着相应的作用),但背后仍然是一种基于效率的生产与新教伦理——消费者自己如何定义“个性”?鲍德里亚或许认为,消费者在“个性”的话语面前,成为了缺位者;鲍德里亚在这里所强调的依据某种物的身份个人集合,其实指的是根据某种品牌进行相应的集合,因此,这种方式存在着差异生产的垄断性集中化,也就是依据某种品牌、区分进行了进一步的集中和垄断化,但是,这就是依靠消费领域的某种分化,在传统的生产组织也是存在这种类型的,只不过刚好被消费领域所“借鉴”了;对差异(消费者的个性化)的崇拜,正是建立在差异的丧失(生产者的垄断、用户喜好预测体系的不断完善)的基础之上——这是鲍德里亚的看法,意思就是说,鲍德里亚从根本上并不喜欢消费的社会;鲍德里亚认为,这种个性化仍然是为了向一些人展示某种差异:1-以往的炫耀方式是耗费、多余、休闲、代劳,2-现在的炫耀方式是个性化、独特、品味;这种“区分”是一种非常理性的精心计算,还是一种纯粹为了寻求某种新鲜感、好奇心的举措呢?如果是后者的话,鲍德里亚将好奇心看做是“缺乏了解”,亦或者是一种面对真实情况的整体反映,然后认为这是在否定真实、掩盖真实,认为消费者并不了解真实,请问这是真的吗?;消费社会的区别、分化可以以物作为中心,进行交换,在更广的范围内传递,而逃脱地缘、血缘的宿命论——和海德格尔的思考是类似的,把某种科学知识的标准化当成了一种目的,而没有意识到这仅仅是一种手段;鲍德里亚认为,个体特征实际上是某种集体特征的投射,那是因为鲍德里亚是从还原论的视角出发并讨厌这种还原论的思考,不过现实生活中,本身就是有这种划分体系存在的,连权力阶层or古代社会都是这样,为何要对一个作为复制品的消费阶层来严刑拷打呢?为了某种理想类型,反而丢失了自己的真实情况,这虽然要承认每个女生追求自我的权利,但是如果不经思考忙一追随,那么自己也只能成为消费的奴隶罢了——所以,消费还是需要一定的“责任”来考量的,不过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和消费与生俱来的特点有一定的冲突,那么久就要看如何做好平衡了。 | |
符号消费体系
| 物品 | 关照内涵 | 细节展示 | 反思 |
|---|---|---|---|
| 基本价值(理性价值) | 物品法则——经济学的理性人视角 | ||
| 内涵价值(非理性价值) | 符号法则——社会交换、交往、互动体系,一种集体功能 | 将“享受”、“享乐”放在“消费”的中间环节,将消费的终点设置为“社会、集体价值” | 立足生产者主权论的视角,将“效率”的生产法则(其实就是新教伦理)在消费的基本层面(基本价值+内涵价值)层面进行一个“降位”,但是将其转移到了“消费”(内涵价值),暗示了一个以社会集体为导向的消费机制,而因此将“享乐”放在了中间的节点;而中国学者直接忽略了经济学层面的理性人假设,将原本只适用于“内涵价值”的部分的符号法则,囊括成了整个物品的消费,那么对于经济理性人的那部分假设就全部忽略了,自然就把消费者当成了一个傻子来看待;与此同时,消费作为个体化的兴起是以社会团体的消解和国家的更直观的统治结合在一起的,一方面促成了消费者在消费领域的假相平权,另一方面又是普通人在现实生活的工作体系压力之下的暂时逃避,国家对于消费者的个性张扬只是一种另行的统治手段——这背后暗示的是一种希望消费者重回社会共同体,并进行阶级斗争的设想; |
| 将“个性化”理解为是生产企业的商业营销当中的精心策划,认为消费者仅仅是通过“个性化”寻找一种依靠物品来划分群体的方式 | 首先,个性化,如果是放在差异化(与他人对比)的视角下,那么,差异化的诉求,在任何社会都存在,只是消费社会将其外化成了品牌、风格的喜好,而价位差别的品质等则放在了比较次要的位置;那么,这个时候将个性化背后的生产企业的营销策划当成是一种还原论的,同质性的内容生产方式,虽然从媒介、渠道等角度来看确实是如此,但是这并不是生产企业所能背负的所有责任,因为这个现代社会的整个机制就是这样的,为什么公权力部门没有被纳入讨论,是因为公权力部门本身就是统一的,不需要个性化,其权力合法性是“自得”的;接着,个性化,如果是放在好奇心上面,则又被鲍德里亚认为是一种缺乏了解,或者说是一种面对事实真相面前的一种整理反映or忽视,这有被鲍德里亚认为是逃避真实的看法,实际上反映了鲍德里亚的一种基于本质主义、还原论的视角;从上述两个维度出发,鲍德里亚彻底否认了消费者的主体性。 | ||
| 将“消费”当做是社会团体、共同体消解之后的中央政权管理人们的一种新的方式,认为通过在消费领域展示相应的平等,那么民众就会丧失对于政权or制度运行不合理性的思考,也就是所谓的“奶头乐” | 表面上似乎也没啥错,但是将政权以一种有罪论的方式,是不是过于阴谋?并且,政权与人民本身就是一种共存关系,政权依靠人民的诉求获得合法地位,人民通过政权,让渡了部分权利,强调了再分配体系 ,促进了社会正常运转与社会公平,这难道不是政权运行的根本要义吗?政权会被推翻本身并不是因为某种理想观念的形成促成,而更多的是现实生活中多方利益关系的不平衡累积到了一定程度造成的。并且,社会团体共同体消失了,是因为其部分功能已经被生产企业接管了,剩余的功能则转移到了一种新型的零散组织方式,比如“趣缘群体”。 |
反思
在以往的阶级斗争社会,鲍德里亚的反思性很重要,可是现在并不是阶级斗争社会——一直强调阶级斗争,最后又是为何呢?这种本真性真的存在吗?到底是本真性的追求,还是现实利益群体的互动关系的表演,促成了社会的变革?我想是后者。
鲍德里亚试图否定消费过程中享乐的自主性,并且将消费的终点归结为某种社会集体的展示,持有对于消费社会的不太接受——那么,难道回到以往基于生产体系与社会团体相结合的传统社会,或者说甚至是更古早的,某种依靠权力分配而运行的社会,是不是就是鲍德里亚的真实想法?如果是这样的话,既然人们已经选择不再信任这些依靠权力分配而进行的生活资料供给,而选择了消费社会,那么又有什么无可厚非的呢?
社会共同体的存在是通过让渡部分权利、权力的方式以达到资源配置最优化的方式来实现利益,在现代社会,这部分用来生产的能力已经被转移到了背后的寡头生产集团,那么,人们从经济利益的角度来说是很难再需要建设某些社会共同体的方式来维持,而对于情感的诉求,随着社会分工化的趋势进行,也促成了一种因为情感需求而临时产生的小群体、小组织,这在某些领域被称为“趣缘群体”。
布迪厄通过使用场域、惯习的概念来去讨论美学、审美、生活风格并不是一种先验的存在,而是受到消费者以及各种社会文化经济因素所影响的结果。与之可以参考的是,凡勃仑、鲍德里亚都讨论了某种经济理性人的假设的消费与经济之外的一种基于社会文化的现实背景的探讨(尤其以社会共同体、集体炫耀为例)。但布迪厄和凡勃仑、鲍德里亚还是有几处的不同:1-凡勃仑、鲍德里亚强调了消费者在现代工业社会下的无能性,实际上又是将理性人假设、新教伦理延伸到消费者的部分进行探讨,而布迪厄似乎并不是这样思考的,仅仅是通过调查呈现了一些社会不同阶层的消费与生活喜好,更加对消费者的主体性产生了一定的关照;2-但是,我的研究要回应的是,鲍德里亚将消费者视为一种无主体性的存在,那么是否有某种消费形式能够反对这种论述?而布迪厄虽然是强调了消费者的主体性,但是他主要是使用“社会性”这个角度来介入的,某种程度上与鲍德里亚的那种社会性有那么一点点类似(都不是我要讨论的部分),并没有关照到时间、消耗等我想要探讨的因素,布迪厄的探讨并不是完全和鲍德里亚的探讨对立的,重叠性有一部分,而相比鲍德里亚,布迪厄多出来的那一部分并不是我想要探讨的内容,也对我帮助不大;3-我的研究探讨的是在科学知识和个人感受方面的一种交互关系,而不是纯粹审美美学与社会性的美学风格之间的一种对照讨论,因此,首先在领域上就有一些不同,虽然都有着理性化与非理性化的特点,但是领域涉及到的学科差别很大,而且想要使用的方法也不一样,我更想要使用个案式的微观田野,而不是过于宏观的统计学分析。
况且,鲍德里亚对于本质主义的追求似乎也比较严重。我们确实可以理解和帕特南一样,关照社会作为一种能动组织的鲍德里亚,面对社会组织的慢慢瓦解的思考与痛心。但眼光朝向过去,试图恢复过往理想生活的做法,在更大意义上只能是一种图腾与想象。就类似于当代中国所谓的“国学热”、“国潮”、“汉服风”,更多的只是一种符号借用,本身就不可能将过往的社会经验恢复到当下社会,如果有人对后者这种想法抱有非常热烈的期待,我认为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是对身边生活的感知能力不强,并且在现实生活中扮演着弱者的位置;第二种,是已经脱离了基本的生存需要,掌握了一定的权力与财富,而不顾民众的现实生活状态大举号召某种传统的复归;第三种,则是传统被作为了一种管治工具,发挥了“新时代”的作用。
部分学者认为,鲍德里亚的分析体系对于符号所指层面的过度关注,使得其成为一种无根的新消费文化观(孔明安,2002)。又如,鲍德里亚的概念体系忽视了生产对于社会的作用(尽管鲍德里亚仍然是生产者主权论)(刘同舫,2016)。虽然鲍德里亚所属的法兰克福学派继承了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传统,但是鲍德里亚又“误读”了马克思的观念,试图依据其符号消费理论来替换掉马克思的物化理论,并忽略了生产与消费之间的互动关系(姚顺良,2007;唐正东,2007;余源培,2008;王婷婷,2019)。(对于我想要研究的话题而言,过多关注社会炫耀、媒介、规训等外部因素表述的文献也是数不胜数,可以挂几篇出来)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鲍德里亚的概念体系更适合作为一种认识论进行对照阅读,而不适合当做方法论,进行田野材料的套用。毕竟其本身是缺乏相应的实践补充(黄波,2007)。
值得注意的是,帕特南强调了电视、视频游戏对于美国社会资本衰弱的促进作用,与之相类似的则是美国20世纪初期开始的Middletown研究,其也探讨了广播、电影对于民众创造主体性文化的影响。上述两位不同学者在不同的时代诉说了同样的问题,似乎也能看出学者较为本质主义的学术观念。作为参照,鲍德里亚的概念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注释
p.s:布迪厄的惯习理论与身体的主体性的思考,但我个人猜测,或许布迪厄的框架不是直接对身体进行解剖学的分析。
p.s:“集体消费”在鲍德里亚的体系中,到底指代的是什么意思?其实应该指的是政府部门的公共开支,尤其是针对福利体系的开支。
p.s:而且,这种分析思路是: 1-在宏观上,强调消费受到社会环境的影响,而不是经济学的效率及理性人假设; 2-在微观的消费行为上,又强调消费是为了精于计算,形成一种高度享乐的、自私的、个人的理性身份,说这样的操作是为了获得最大化的快乐; 3-所以,这种思路是不是在玩一种偷梁换柱的把戏?
p.s:鲍德里亚受其老师列斐伏尔的影响将消费品同符号关联起来,他们都对符号统治的现代社会现状感到失望,对现代性基础的理性与交换价值的统治表示否定与拒绝,都用象征交换来反抗符号交换与商品交换。用死亡、性、艺术等非劳动非生产的乌托邦来对抗消费社会的价值原则与物的统治秩序。但是列斐伏尔回归到尼采式的古希腊狂欢节;鲍德里亚试图通过莫斯与巴塔耶回归到更为古老的想象中的原始社会消极状态或挥霍无度的场面(刘同舫,2016)。
参考文献
让·鲍德里亚. (2014). 消费社会.第4版. 南京大学出版社.
黄波. 2007. 《鲍德里亚符号消费理论述评》. 青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03):1–4. doi: 10.16229/j.cnki.issn1000-5102.2007.03.001.
孔明安. 2002. 《从物的消费到符号消费——鲍德里亚的消费文化理论研究》. 哲学研究 (11):68-74+80.
刘同舫. 2016. 《象征交换:鲍德里亚超越符号消费社会的解放策略》. 广东社会科学 (04):57–63.
唐正东. 2007. 《鲍德里亚对马克思生产概念的误读》. 现代哲学 (02):11–15.
王婷婷. 2019. 《论鲍德里亚符号消费理论及其理论困境》. 硕士, 东北师范大学.
仰海峰. 2004. 《“物”的分析∶从马克思、海德格尔到鲍德里亚》. 东岳论丛 (02):20–26.
姚顺良. 2007. 《鲍德里亚对马克思劳动概念的误读及其方法论根源》. 现代哲学 (02):5–10.
余源培. 2008. 《评鲍德里亚的“消费社会理论”》. 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 (01):15–22.
张一兵. 2007. 《青年鲍德里亚与莫斯-巴塔耶的草根浪漫主义》. 东南学术 (01):80–90.